枣子甜时到郎溪侯村——夏建圩

    中华侯氏网 2010年11月29日 中华侯氏网


    散文什么都可以写,但最高境界一定与历史有关。这是因为历史本身太像散文了。 ____余秋雨

    初秋时节,偶遇上没有骄阳,这是长时间憋居在家里避暑之人外出透气的日子。我忽然想起了侯村,没有做任何准备,携着妻儿,说走就走。汽车下了乡镇公路,又上了村村通的水泥道,窗外是典型的丘陵地形,望着就要到了山脚,车一转,又渐行渐远。过了孔塘,路边偶见枣树,结得一树大枣,满满地将树枝拉下,车在树旁经过,儿子大叫:“我差一点抓到一个!”

    下车就到了侯村祠堂,大门紧锁着的。从外观看,轮廓仍在,宗祠坐东向西,粉墙青瓦,三排马头墙高高耸立在茂盛的树叶之上,透露着雄伟、庄重与古朴的气息。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,标记着明清时期徽州商人在大江南北的影响,他们的建筑式样跟随经营的足迹普及到通都大邑和偏远山村。难怪恩格斯指出:社会的发展变化,是从商人经营开始的。绕到侧面,清晰看到第三进最高大,那是祠堂最重要的场所——寝堂——祖先灵位安放之地。大门上方的木雕保存尚好,人物、鸟兽、花草依稀可见,我心里暗喜:果不枉此行。

    我打听到保管钥匙的侯氏后人,在说明来意后,很高兴地为我开了门锁。在门口向里一望,整座祠堂内景空空如也,通过一个门洞,我径直看到尽头,偌大的建筑只剩下几十根支撑房架的木柱,粗粗细细地黑着身子矗立着。站在“四水归堂”的天井当中,抬头盯着古人也曾见的那块天空,顿时觉得自己很好笑,好像是一场精彩的演出,等我赶到时已经落幕了,繁华不再,人去屋空。我又能说些什么,写下怎样的歌咏文字呢?我能做的仅是从不绝如缕的余音中苦苦探寻。

    前进内一块残碑引起我的兴趣。我觉得在这所占地1170多平方米的建筑内,最有价值的就是这块石头了。可惜上面的文字已在岁月中剥蚀殆尽,我睁大眼,用全部的力量辨识上面的字迹。而郎溪《侯氏宗谱》早已毁弃,那么这段文字将是对侯氏以及宗祠最有力的记载,也是我们突破时空限制,触摸历史余温的机会,更是与先人在精神领域沟通的唯一渠道。此前,有文章对侯氏宗祠的建筑价值与特点进行论述,但只要到古徽州走走看看,毫不讳言,在众多方面,它远比不上绩溪龙川的胡氏宗祠;也不及歙县呈坎的“东舒祠”。而唯有这段文字是独一无二的。碑名为《祠宇碑记》,由于石碑下部剥落,我只能转述大意。祠堂是侯氏于清代乾隆年间(1736—1796年)始建,先建造的是寝堂,安放先人的灵位;至嘉庆二十年春(1815年),三进(仪门、祭堂、寝堂)告竣,形成现在的格局。修建祠堂目的,为了“尽溯本追远之道,致孝敬享之谊”。该碑刻立于清道光丙戌年(1826年),碑的左半部是侯氏各房子孙捐款修葺祠堂的记录,主要是“曾九、春二、春三、春四公四房”,有丁174人。但筹集的款项只有工匠预计的十分之三,“事极艰辛,人心不齐”,又感叹“先人创业维艰,子孙守成勿替”,于是有人挺身而出特捐款物,终使祠堂得以修葺一新。能想象到,侯氏家族的兴盛不到100年,此时封建社会快走到尽头,风俗暗变,“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”。这不仅是家族的尴尬境遇,更是时代风云变化的缩影。

    寝堂门洞一幅石雕对联虽遭受斧凿,但其文字已入石三分,难以铲平,我还是辨认出了,“刻桷丹楹溯派别,忾闻僾见衍椒聊”,横联“报本追远”。“椒聊”,典出《诗经·唐风》,称赞妇人多子女。上方的石雕有些模糊,多是“立马封侯”、“一门三进士”等文史故事。既表现了侯氏对祖先的崇敬,又蕴涵着光宗耀祖,壮大家声的期望。楹联最下方各是一幅“狮子滚绣球”图。左右各是两只狮子,神态憨厚、可爱,栩栩如生;虽对称成图,但各自动态、表现又不相同,这就是徽派建筑讲究对称与不对称的辩证统一;整个祠堂形成一个封闭的环境,严密、庄严、肃穆,而又在细小处(砖雕、石雕、木雕)蕴藏着变化,生动形象,充满活力。这也是古人的思想凝聚,用意深刻。寝堂虽与第二进——祭堂——用门洞相通,但又相对独立。以高墙与之隔开,在建筑内部形成一条约一米宽的滴水沟。这样做主要出于防火考虑,寝堂地位是最重要的;另外,三进屋子在不同时间建造,因地制宜也是出于实际。

    寝堂是存放族内先人灵位重地,不仅是族人精神的归宿,也是接受后人祭拜的场所。对于那些败坏家族声誉的成员,除了接受族长的惩罚外,死后灵位不准入祠堂,家谱中将之除名,不做任何记载。其家人也将为此感到耻辱。这让我想起明代歙县商人汪直,在东南沿海对外经商,后来沦为海盗,并引倭寇在沿海一带抢掠。胡宗宪设计擒到汪直,在杭州将之处死。汪直家人偷偷将其安葬家乡的偏僻处,不能葬在祖茔,墓碑上写的却是“王氏祖墓”,真是“隐姓埋名”。此外,避免引起注意,更用茅草遮住墓碑。我们的先人在家庭教育中有很多智慧的方法,警醒、鞭策子孙,无论为学、经商、做人、力耕、出仕,都要有标准,见贤思齐,树立荣誉感,为后人做榜样。今天看来,仍具有一定的价值。

    《郎溪文史资料》上一篇记载侯村祠堂的文章说,“遍查地方史料,均未见有关侯村及侯氏家族、宗祠的记载”。(《郎溪文史资料》第四辑,169页)我当时也觉得不解,后来陆续利用时机,查阅了《广德州志》(清·胡有诚主修)、《建平县志》(清·卫廷璞编著)等古代史志,确实不见记载;也一直把它当做一个问题。不久前,有幸拜读了《郎溪岑氏文史》(家谱资料),综合在一起,才恍然大悟。在明清时期,宗祠在江南普遍建立,建造之风气重于北方,几乎每姓必有祠,各氏必有谱。就郎溪岑氏而言,“到清末,(岑氏)共建宗祠四十八座。”主要分布在现今的梅渚、凌笪和岗南等乡镇境内,其中凌笪有一座岑氏支祠被称为“乡村宫殿”,特别气派,连当时的县尹(县令)都想据为己有;梅渚镇上有“园林式建筑”——“(岑)鹤公祠”,更是别具一格。鼎盛时,岑姓人口达六七万,时称“岑半县”。这样看来,侯氏宗祠在当时也只不过是众多宗祠中普通的一座;侯家的影响力还不够大或是不够久远。那么,在众多的地方史志中不见侯氏人物的记载,应该是正常的啊!我可以初步确定,侯氏在当地依靠土地起家致富,逐渐成为大族的。在封建社会里,这样的家族,仅依靠土地要想长远保持望族地位是很困难的。紧接着,又会产生一个问题,在历史的长河中,那么多的祠堂都湮灭了,为什么独侯氏宗祠幸免于难呢?只要亲自来一趟,就知道原因了。侯村地处县城东部,多山地,侯氏宗祠就背靠着山,地方较为偏僻,交通不便,若干年前是一处相对隔绝的环境。正是如此,躲过了太平天国农民战争的破坏;避开了日本侵略者罪恶的焚烧。解放后,在“破四旧”的政治运动中,也有人要拆侯氏祠堂。当时祠堂被征用作了蜜枣加工厂厂房,有心人在祠堂大门口砌上一堵墙,挡住其气象,另在北山墙上开门(至今仍见痕迹)。所以,祠堂内部毁坏殆尽,而大门上的雕刻才保存较完整!真是枣子“救了”侯氏祠堂。这是当地两位耆老告诉我的,亲见、亲历、亲闻的事情,我相信。有时,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也解决不了的问题,会在实境中找到答案。

    出了大门,我们沿着山路登上后面的山顶,往下一看,房屋鳞次栉比,尽在眼底,侯村如在盆中,平坦处多是稻田。枣树是随处可见的,山腰山脚,房前屋后,溪旁路边,它们是最自然的风景。树树都结得水泄不通,伸手可摘。印象中,在平原地方,枣树长得老高,要吃枣,必须先会爬树。等车时,随意在村里走着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味。我亲见了手工制作蜜枣的全过程,给枣子打纹路、煮枣、烘枣等工序很具传统色彩。热情的村民请我们尝尝刚出锅的蜜枣,其色泽金黄剔透,其味道甜而不腻,软而不粘,余味长远。苏轼有诗: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妨长作岭南人”。我看侯村值得一来,侯村蜜枣更值一尝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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